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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(1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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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 (14)

進來,若是能討好一個大將軍王,加上要風得風、要雨得雨的小公主,至少能在皇上百年之前撈到不少好處。”

“再說了,這些權貴們的勢力要是擰成了一股繩,就算皇帝都得客氣幾分,何況將來的太子?新帝登基,敢對朝中老臣頤指氣使嗎?少不得還要籠絡他們呢。”

“若是想得過頭一些。”郗皇後目光一凜,“睿王的身世雖然有人議論,但是皇上都認下他這個兒子了,誰敢說不是?誰敢給皇上扣一頂綠帽子不成?咱們和那些權貴們交好則罷,若是鬧不好,逼急了他們,會有什麽事也難講的很。”

更不用說,太子和郗氏一門被醜聞纏身,情形並不樂觀。

趙嬤嬤沈默下來,繼而道:“這些大事奴婢不懂,但是不管怎麽說,只要把小公主給爭取過來,總是對咱們有利無害的對吧。”

“沒錯。”郗皇後當然不喜歡泛秀宮的人,但是奈何自己兒子不爭氣,女兒更是荒唐到了極點,再加上皇帝偏心泛秀宮,以及睿王本身太過出挑英武,----不交好,難道還要反目成仇嗎?至少在太子坐穩帝位之前,絕對不行!

況且小公主嫁給姬暮年以後,就會分府,自己眼不見也心不煩。

因而斟酌了一陣,“姬暮年本身沒有什麽問題,小公主也不討厭他,上官美人能嘀咕的無非一件事,就是那個謝琳瑯罷了。”

慕容沅的婚事,她自己不著急、不在意,別人可別她著急在意多了。姬暮年有個門當戶對的表妹謝琳瑯,上官美人門兒清,皇後這邊也是清清爽爽,彼此連互相耍的什麽心眼子都清楚,各自暗地裏較勁兒。

而玉貴妃,在確定姬暮年的意思之後,也開始調查起姬家的人來,謝琳瑯自然逃不出她的視線,不由蹙眉,“這位謝家小姐一直不嫁,是個什麽意思?”本來就不是很中意姬暮年,更添幾分反感,“身邊的事都沒有料理清楚,就敢來攀附阿沅!”

然而就在她說完這句話以後,不到半天的功夫,謝琳瑯就突然病了。

“病了?”

“是。”岑蒼回道:“聽說謝家四小姐突發惡疾,挺嚴重的,姬暮年聞訊已經趕了過去。”略微停頓了一下,“娘娘,她這病來的有些巧了。”

☆、68意外(下)

姬暮年沒有想到,母親會給自己弄出一個如此糟糕的局面。之前早就跟跟母親說了,自己打算求娶沁水公主,讓母親跟姨母透個風兒,不必叫表妹琳瑯等著自己出孝,早點擇人嫁了。

沒想到母親嘴上答應的好好兒的,卻根本沒有對謝家的人說。

“你出去!誰讓你來謝家的?!”謝夫人眼中含淚,指著外甥,“是我瞎了眼,才會讓琳瑯等著你們!”她哽咽道:“虧得我們母女還傻乎乎的,為你們姬家擔心,讓琳瑯等著你出完孝,一直等到她都十七歲了。結果呢?你們不聲不響就去攀附高枝兒,不仁義也就罷了,還為琳瑯惹來如此禍事,毀了她……”

一想到女兒那渾身血汙的樣子,就忍不住放聲大哭。

姬夫人臉色慘白,賠罪道:“妹妹你誤會了,是我,都是我的錯,應該早點跟你們說清楚的……”她亦是紅了眼圈兒,“我、我……,我想著暮年不過一時糊塗,再說沁水公主身份高貴,應該不會……”

“你什麽意思?!”謝夫人是徹底被姐姐激怒了,尖聲道:“你是說,你早就知道自己兒子攀高枝兒,卻不說,還等著他被公主拒絕了,然後再來迎娶琳瑯?!呵……”她氣極反笑,“呵呵,我的女兒是有多下賤?是燒火丫頭麽?由得別人挑挑揀揀,等你家兒子沒人要了,再嫁給他?!啊……,姐姐你是這個意思,對不對?!”

“滾!”她怒不可遏,“全都給我滾出謝家!!”

姬暮年見母親越說局面越糟糕,制止道:“母親你先別說了。”然後看向姨母,“這件事是我們姬家沒有處理好,對不住姨母和表妹。但是眼下表妹受了傷,還請姨母讓我進去看一看,確認了表妹安全無恙再說。”

謝大公子也勸道:“母親,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。”對於表弟的所作所為也是動怒,可是妹妹的性命要緊,再者太子黨不好輕易得罪,於是勸道:“方才那大夫不是說四妹妹還有些危險麽?暮年的醫術不錯,讓他進去看看,好歹不能讓妹妹有危險啊。”

一面給兩個兄弟遞眼色,擋住了母親,讓丫頭領著姬暮年進去了。

謝夫人眼睛都是紅的,可到底還是女兒的性命要緊,多大的氣,也不能拿著女兒的生死來賭,忍了又忍,只是眼淚卻是止不住的往下掉。繼而掙紮了一把,“讓開,我要進去看看琳瑯。”

謝家三兄弟紛紛為母親讓路,然後跟了進去。

屋子裏,安靜的幾乎沒有一絲聲音,就連沈香屑的“劈啪”聲,都清晰可聞。遇刺受傷的謝琳瑯,躺在床上,因失血過多而陷入昏迷之中,清秀幹凈的面龐,烏雲似的青絲散落了一枕頭,整個人看起來有點嚇人的蒼白,嘴唇幾乎沒有血色。

古代沒有輸血這種技術,受傷失血的人,只能憑著本能硬抗,過後再靠藥物和食物一點點補回來。遇到體質差一點兒的,命理不濟的,抗不過,很可能就一命嗚呼,就算華佗再世,也只能看著幹著急而沒有辦法。

而眼下,姬暮年就遇到了這樣的難題。

任憑他醫術再高,眼下謝琳瑯失血過多昏迷著,也是無法,只能詢問一些基本的醫治手段,“八寶護心丸吃了沒?傷口用的是什麽藥膏?”一一問下來,自己並沒有更好的治療辦法,因為男女有別不好親自檢查,再問了一句,“琳瑯的傷都在何處?”

丫頭紅著眼圈兒,低聲哽咽,“左臂上面一道,還是輕的。”在自己身邊比劃,“最重的從腰上起,一直、一直劃上去,直到……”指了指小姐的臉,顫聲道:“都已經傷到臉了。”

如此嚴重的傷勢,簡直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!特別是還傷到了臉,對於一個姑娘家來說,這個消息更是一層噩耗。屋子裏的人都露出了不忍的表情,特別是謝夫人,想哭還不敢出聲,怕吵醒女兒,眼淚“簌簌”無聲的掉落,真是好不可憐。

姬夫人則是又傷心又愧疚,縮在一旁,不敢吭一聲兒。

這件事,都是自己害了外甥女兒。原本想著,沁水公主那樣的金枝玉葉,不知道多少王公權貴的公子哥兒追求,再者還有玉貴妃的態度,以及小公主本人的意願,兒子就算有心也未必成事,等他碰了壁、吃了虧,自然就會回頭了。

到時候,依舊還是外甥女兒做自己的兒媳,婆媳關系融洽,一家子和和美美的,姬家和謝家也算是又進了一層。卻不料,竟然為外甥女兒惹來如此禍事!到底是誰,下手如此毒辣?!實在是太殘忍了。

“會不會是公主殿下……”出了門,謝大公子提出了這樣的疑惑。

姬暮年搖搖頭,“沁水公主不是那樣的人。”

他不說這個還好,一說更惹得謝夫人大怒不已,尖刻道:“知道你攀上了高枝兒!眼裏心裏都是貴人,既如此,就該早點放了我們琳瑯!琳瑯又不是嫁不出去,不娶便罷了,何苦為她惹來禍事?到眼下了,還口口聲聲為……”想要說小公主幾句狠話,到底顧及天家威儀,說不得,只能冷嘲熱諷,“是我瞎了眼。”

“母親。”謝大公子勸道:“你先別生氣。”父親剛好去了外省,眼下只有自己這個長兄主持大局,朝兩個弟弟遞眼色,“你們先扶母親回去歇著,還有……,四妹妹那邊一有消息,就讓人來報。”

謝夫人又惱又怒,滿含淚水出門,姬夫人追了出去,卻被妹妹狠狠罵了一通,留在院子中進退兩難,最後只能再次折了回來。

謝大公子方才是不想火上澆油,等母親走了,不由沈下臉來,“暮年!別說我們謝家訛詐你,是那刺客親口說的,‘毀了你的臉,看誰還會娶你?!’,明擺著,這件事和你脫不了幹系!”滿腔火氣燃燒,“要不是護院來得快,只怕妹妹……,饒是如此,還是死了一個乳娘,傷了兩個丫頭。”

姬夫人擦了擦淚,哽咽道:“暮年,這件事真的和小公主無關嗎?”

******

“真是惡毒!!”郗皇後大怒,氣得咬牙切齒的,“本宮倒是沒有看出來,上官一脈居然如此會算計!往日裏真是小看她們了。”

謝琳瑯這一受傷,姬暮年就勢力要去探望和治傷,他整天往謝家跑,還是看望如花似玉的表妹,玉貴妃和小公主能咽下這口氣嗎?可是姬暮年若是不去,表妹都生死說不準了,姬夫人絕對不會答應的,況且那也太過涼薄了。

去,惹惱小公主;不去,就是涼薄之人。

----怎麽做都是錯。

如今上官太後已然病重,郗皇後媳婦熬成婆,從前對婆婆的敬畏害怕不覆存在,只剩下一點面上情分,偏偏上官美人不識趣,居然敢攪和出這麽大的一個亂子來,簡直撕了她的心都有了。

趙嬤嬤小聲勸道:“皇後娘娘息怒,且不說咱們無憑無據的發作不得,單說太後娘娘還在,多少……,還是得顧及一些的。”

反正上官太後也活不了多久了,郗皇後將怨憤壓了下去,目光陰冷,“等著吧,那小賤*人的好日子在後頭呢。”

而懿慈宮內,上官美人正在太後跟前服小心服侍。

上官美人和範貴人進宮晚,皇帝年紀大了,生育子嗣的幾率實在太過渺茫,加上皇帝又專寵玉貴妃,兩個人都沒有把寶壓在皇帝身上。前者自動選擇了孝敬太後,後者也成了皇後身邊的小跟班兒,不如此,在後宮之中根本無法生存。

“最近日子可還太平?”上官太後睜開渾濁的雙眼,畢竟是八十好幾的人了,加上又臥病許久,腦子已經不如從前清醒,“隆慶呢?怎麽好長時間都不來看我……”說完頓了頓,又啐道:“哀家糊塗了,那個混帳,還有河間王那個畜生,早就死了。這樣的壞種子不能留,留下也是禍害……”

上官美人由得太後嘀嘀咕咕的,沒有應聲兒,從前也試著勸解,發現無用,不管別人說什麽,她都自顧自的活在自己的世界裏,已然是真的糊塗了。一想到此,心中不免悲戚更甚,可憐自己如花似玉的年紀,被太後點名送進宮,成了家族的犧牲品,將來還不知道是怎麽一個了局。

這邊服侍完了太後,回了寢宮,方才得以稍微舒展一□體。

心腹嬤嬤進來回稟道:“聽說謝琳瑯病了,姬暮年正天天過去看望呢。”

“哦?”上官美人不由一笑,“那可是病得巧了。”她還不知道皇後恨上了自己,自己樂一回,“看來姬家的事要黃了,不過眼下這個節骨眼兒上,也不好引見哥哥,況且他不像姬暮年身份便利,須得找個借口才行。”略略沈吟,“嗯,緩一緩再說吧。”

那嬤嬤疑惑道:“要說這謝家小姐膽子夠大的呀,居然敢挑著這個時候拿喬,就不怕小公主惱了她,給她一點顏色看看?!還有那姬暮年也是糊塗,不但去了,還一天一趟的趕著過去呢。”

“誰知道呢。”上官美人年紀不大,沒有外人的時候還帶了一點嬌氣,撇了撇嘴,“許是謝琳瑯天生喜歡這個調調,好哄男人歡心罷。”一聲嗤笑,“這不……,姬暮年不就上當了麽,呵,真有意思。”

******

謝琳瑯遇刺的消息只在內部傳開,姬家的人,謝家的人,以及皇後和太子等人,外面都以為她是病了。而慕容沅連謝琳瑯生病都不知道,玉貴妃嚴令不許說,白嬤嬤等人哪個敢說?況且又是如此糟心的事兒,因而誰也不提。

直到十幾天後,姬暮年來泛秀宮找人被阻攔在外。

“不見。”玉貴妃冷冷道。

慕容沅正在疑惑,最近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見著姬暮年,又見母親拒人千裏,不由疑惑道:“母妃這是在生什麽氣?正巧我有幾句話要跟他說,好些日子都不見人,眼下既來了,不如說清楚了更好。”

玉貴妃警惕問道:“你要跟他說什麽話?”

慕容沅心中並沒有什麽男女私情,況且也不必對母親隱晦,攆了宮人,“我隱隱聽了幾句傳言。”以為母親不知情,還把謝琳瑯的事壓了下去,“說是姬暮年有做我駙馬的意思,那個……,我又不想嫁給他,當然是跟他說清楚了,讓他早點娶妻。”

“說這個?”玉貴妃的神色緩了緩,疑惑道:“你真的不喜歡他?那你前段還整天讓他過來,兩個人廝混在一起。”

“不是母妃想的那樣的。”慕容沅解釋道:“我就是找他問問醫術上的事,看來是不方便,以後不找他了,找個胡子花白的老太醫問話便是。”

玉貴妃問道“你確定?”微微蹙眉,“便是如此,也犯不著親自跟他說,從此不見他自然會明白的,難道還敢糾纏你不成?!”

慕容沅心中苦笑,自己和他還夾雜著前世的破事兒呢,還是說清楚吧,往後誰也不耽誤,更不用彼此惦記著當仇人。因而堅持道:“母妃,就這一次,我說清楚了以後便不再見他,好嗎?”最終說動了母親,在偏殿召了姬暮年。

“公主殿下。”姬暮年的神色明顯有點憔悴,但還是保持著得體微笑,將表妹“生重病”的事說了一遍,解釋道:“所以這段時間告了假,沒有進宮。”

謝琳瑯……,病了?這麽巧?慕容沅琢磨著其中的可能性,是謝琳瑯裝病?還是真的趕巧病了?但不管如何,姬暮年都精心照顧了她十幾天,看來情分不淺,將心中那一縷淡淡不痛快掠過去,頷首道:“應該的,你是大夫嘛。”

姬暮年凝目看她,很明顯是第一次聽說這個消息。想來是玉貴妃攔了消息,不讓她知道吧?不知怎地,心裏忽然松了一口氣。

但是接下來,慕容沅卻說了一句叫他震驚的話,“挺好的,你們……,中表之親、門當戶對。”她微笑,“往後就一起好好過日子吧。”

☆、69暗湧(一)

一瞬間,時光和空氣都仿佛凝固起來。

姬暮年靜靜的凝望過去。

慕容沅正是十四、五歲的豆蔻年華,相貌遺傳母親,長長的遠山眉,鵝蛋臉兒,那白皙似雪的臉頰上,透著淡淡粉色,好似一支剛剛□的粉色嫩荷。如雲青絲巧妙的挽了起來,斜斜墜一旁,更襯她眸若星、唇似朱,即便不施脂粉,只是淡淡的掃了一掃蛾眉,仍是掩不住的驚人殊色。

如同那玫瑰胭脂水裏浸泡的一塊美玉,可謂完美無瑕。

哪怕是在前世,沁水公主脾氣又驕狂又跋扈,因為這份驚人美麗,也常常會惹來別人一陣艷羨感嘆,----上天是在太過偏愛她了。

而今生,她清麗絕倫依舊如昔,更兼蘭心蕙質、性子明朗,幾乎無可挑剔,所以即便不為靖惠太子的緣故,自己……,也是有一點點心動的吧。

姬暮年情知不能再說下去了。

說什麽?說她當年未婚懷孕的醜事?還是說母親親手給她下了墮胎藥?不論說哪一樁,都只會越說越死,將來一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。

於是深吸了一口氣,“公主殿下。”解釋道:“現在謝家和姬家有些誤會,一時難以說清,想來暫時是不會再聯姻的,還望公主殿下不要多心。總之,公主殿下的意思下官明白,往後不會再給公主殿下添麻煩的。”他優雅欠身,臉上只有一絲淡淡失落,“下官告退了。”

“你……,好。”慕容沅原本還以為他問自己,是不是因為恨他母親的緣故,連說詞都準備好了,沒想到對方卻是這般幹凈利落,倒是沒有多說的必要。也罷,何苦再說起來大家不痛快呢?搖了搖頭,反正已經說清楚兩不相幹了。

******

睿王收到京城送來的密信,展開了,當看到“姬暮年欲尚沁水公主,表妹病,事不成。”這一句時,不由勾起嘴角一笑。

正好莫赤衣在旁邊伸長了脖子看地圖,聽得輕輕笑聲,不由回頭,“京城裏面有什麽樂子嗎?睿王殿下,說出來讓末將也樂一樂嘛。”他是世族子弟出身,看在定國公的面子上,領了一個小小的總旗官職,倒也不算新兵蛋子了。

睿王根本沒打算讓莫赤衣親自去前線,免得受了傷,定國太夫人又找自己麻煩,所以每天都把他拘在身邊。聽得問話,頭也不擡道:“沒什麽。”然後點燃了信封,將那些京城裏的暗流湧動給燒了。

“唉,把信燒了啊。”莫赤衣的好奇心沒有被滿足,眼裏露出失望,忽地又像想起什麽似的,“啊呀,信!”雙手狠狠一拍,“昨兒給臭丫頭……,不,給公主寫的信還沒有送出去。”說著,火燒屁股似的慌張張跑了。

睿王沒有理會他,而是看著染成灰燼的烏黑信紙,嘴角再次勾起嘲諷笑容,姬暮年想娶自己的妹妹?以為自己不在京城,就可以順理成章把妹妹拐到手?他並不知道姬暮年和妹妹前世的過往,所以在他看起來,對方簡直狂妄到了極點!

不過事情既然順順利利的,也就不用計較了。

倒是往莫赤衣跑出去的方向看了一眼,這小子性子直爽,沒有那麽多的彎彎繞繞算計心思,要是這一次他能夠建功立業,掙出一份功名來,再加上定國公一脈的根基,配自己的妹妹……,倒還可以勉強考慮一下。

“嗯?”另外一個帳篷裏,莫赤衣鼻子突然有點發癢,揉了揉,然後繼續逐字逐句的檢查書信,自語喃喃,“這一句不太妥當……”提起筆想要加兩句上去,又覺得不好看,幹脆又抽了一張新紙出來,重新寫了一遍。

把那句“我已經領職校尉手下總旗,旗下兵卒五十餘人”去掉,轉而改成,“我已經領職校尉小旗,旗下兵卒近百人”。呃……,五十和一百也不是差很多吧?管得呢,反正那臭丫頭在京城也看不見,這樣看起來,自己這個校尉小旗可就威風多了。

莫赤衣“嘿嘿”一笑,繼續寫,“前日與人在校場對捉演練,傷了對方一腿,那人同伴不服,又上場,被我打折了一條胳膊。”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,“噝……”,接著又揉了揉腰,“哎喲!”怎麽還是這麽疼?唔,讓臭丫頭擔心的事就不要寫進去了。

如此塗塗改改,然後笑瞇瞇默讀了兩遍,自覺形象高大、頗為威風,才把信放入了信封,封口之前想了想,又抽出信在末尾加了一句,“睿王殿下收到京中來信,神色十分愉悅,然閱之,焚之,偏不說與我聽之。”

當慕容沅收到來信,看到末尾這一句撒嬌的口氣,不由扶了扶額,這個笨蛋,每次寫信都是把他自己誇了又誇,寫了三、四個月的信,什麽有用的訊息都沒有!要是眼下他人在自己跟前,早就照他腦門兒上拍過去了。

不過……,沒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吧?只要哥哥平平安安的,沒有意外,自己在京城也就放心了,只等哥哥凱旋而歸,一家人團聚在一起歡歡喜喜的。

******

“你拒絕了姬暮年。”武帝問道。

“是呀。”慕容沅在旁邊替皇帝爹剝松子仁兒,漫不經心道:“他不是有個門當戶對的表妹麽?再說了,我也沒打算嫁給他,當然還是說清楚不耽誤的好。”

武帝打量著女兒,確定不是因為憤怒而做出的決定,方才安心一些,又蹙眉,“朕看你平時並不討厭他,或者……,你有什麽喜歡的人?”不是每個兒女的婚事,皇帝都要過問子女意願的,當然小女兒不同,擔心道:“你喜歡阿蘭若?”

慕容沅停住手上動作,搖頭道:“不是。”

轉頭朝殿外看去,遙望北方,宇文極回去好幾個月了,除了最初讓人送來一封簡短的平安信之外,再也沒有任何消息,不知道他在東羌皇室過得怎麽樣?希望自己送給他的四個死士,以及炎光之心,多少能夠保護他一些吧。

遙遠的北方,東羌皇室重重疊疊的深宮之內。

宇文極身穿一襲玄色長袍,劍眉黑目,沒有被一身黑色衣服壓下去,反倒有一種暗夜之中的灼灼之光,只不過……,是憤怒的光芒!他處在一個半封閉的涼亭裏,窗戶微微透了個縫兒,靠得近,剛好能夠看清楚外面的人影。

前幾天被自己責罰攆走的奴才,再次出現在宮闈,而且還是在皇後居住的中宮,而且那個奴才沒有半分緊張,而是神色自然,與同伴笑吟吟道:“哎,聽說那位後頭還在折騰,又讓皇後娘娘處罰了兩撥奴才,你說……,調來調去的何苦來呢?”

另一人嘻嘻笑道:“沒法子,誰讓那位小主子看不清形勢,只一味的拿大,動不動就嫌奴才伺候的不好,要打要罵的。”哧的一笑,“也是皇後娘娘好耐心,陪著他玩,看他能玩到什麽時候。”

“是呀,反正咱們不過裝裝樣子,從這一處,發配到另一處罷了。”

兩個人有說有笑,對主子滿不在乎的漸漸走遠了。

宇文極死死的咬住了牙,雙手握成拳,----那些怠慢他、輕視他的奴才,皇後答應了幫自己處置,竟然只是哄一哄自己,根本就沒有責罰他們!聽他們說話,不過是調任另外一處,裝個樣子給自己看罷了。

皇後她……,把自己當猴子一樣戲耍!

若只是不處置那些奴才也罷了,何須如此侮辱自己?往後還有什麽臉面去指使那些奴才們?原來這些日子,自己已經在奴才面前變成一個天大的笑畫!一想到此,就猶如針芒在背一般,坐不住了。

宇文極帶著隱隱怒氣,去找父親,然而卻被阻攔在內殿門外,宮人不緊不慢道:“大皇子來得不巧,皇上剛剛睡下,還是晚些時候再來吧。”可是話音未落,裏面就傳來一聲嬌俏笑聲,“咯咯咯”的,顯然是有嬪妃在裏面討好皇帝。

宇文極又是尷尬,又是難看,更多的則是憤怒,----大白天的,父親就不能讓嬪妃退到屏風後面,聽自己說幾句話,然後再尋歡作樂嗎?可是見那宮人毫不相讓的目光,到底還是知難而退,“好,我晚些時候再過來。”

於是回去了,挑在用晚膳的時間再次來找父親。

這一次,倒是見著了,但是東羌皇帝神色十分不耐,看著兒子,“什麽事?”金振玉聵的聲音,帶著一絲慵懶和不耐煩.

宇文極看著父親,看著那雙對自己沒有一絲感情的眼睛,忽地語塞了。

是了,父親根本就不在乎自己,哪有耐心聽自己告狀呢?而且對於他來說,這種奴才不聽話,皇後處置不好的事,根本就沒有心思聽吧?況且皇後無子,暫時還用得上自己這個嫡長皇子,她對自己再苛刻、再涼薄,終歸還是比父親多了那麽一絲絲在意,而自己……,不能失去皇後庇佑!

“怎麽了?”東羌皇帝才得三十幾歲,和燕國的老皇帝相比,正是一個男人年富力強的歲數,但是可惜了,卻一副沈溺酒肉歡好的縱欲之態。就連眼睛,似乎都是迷迷蒙蒙的,帶著一絲霧氣,“來了兩次,見了朕,怎地又不說話?”

宇文極很快在心裏做了決斷,低頭道:“兒臣回國以後,只在回國當天見到父皇一面,多年不見,心中十分掛念,所以……”

“行了!”東羌皇帝的耐心徹底用盡,揮袖道:“往後沒要緊的事,少來煩朕!”朝著宮人冷冰冰吩咐,“把看門的人拖下去,打死!”又朝心腹太監吩咐,“去跟門上的人交代一下,以後來人務必問清楚,若是無事就來打擾朕,一律打死。”

他說這話毫無任何感情,“來人”二字,顯然也是包括自己的嫡長子的,並不給宇文極留半分臉面,也沒有心情聽兒子的一番孝心。揮了揮手,像是在攆一只蒼蠅,“快走吧!別惹得朕心煩。”

宇文極心下一片冰涼,快速退出宮殿。

父親此舉,對自己沒有半分感情也還罷了,冷淡也無所謂,他卻因為自己求見打死了門上宮人,以後誰還敢輕易給自己通報?如此行事,完完全全不管自己這個兒子。

一路緩緩回去,心越墜越低直至谷底,連中宮奴才們的嘲笑都沒心思去想了。

“是去見父皇了嗎?”一個清脆低沈的少女聲音響起,樹蔭下,眉目濃麗的少女神色清冷,十三、四歲的樣子,卻有著不合年紀的沈穩眼神。

“真兒。”宇文極灰蒙蒙的心思,因為見到妹妹而有了一絲欣喜。

可惜宇文真兒依舊淡淡的,開口道:“如果哥哥是打著去討好父皇的心思,又或者是去抱怨誰的話,我勸你,往後還是不用去了。”

宇文極聽她若有所指,不由問道:“何意?”

“哥哥回去慢慢體會咯。”宇文真兒目光明亮,微微刺人,“聽說哥哥之前找了我幾次,偏生不巧,總是陰差陽錯沒有見著我。”她這麽說著,語氣裏卻沒有任何抱歉的意思,而是認真道:“我怕哥哥還是不肯放棄,再來找我,所以今兒特意過來說一聲,往後不用來找了。”

“真兒,你什麽意思?”

宇文真兒轉了轉手指上的赤金寶石戒指,陽光下,折出耀眼的光線來,她悠悠道:“意思就是,就算哥哥你來找我,我幫不上任何忙,也不想幫,而我……,亦是沒有給哥哥添麻煩的打算,所以就各自過各自的吧。”

宇文極漸漸領悟了妹妹的意思,目光微涼,“你怕我給你惹麻煩?”

“抱歉,能力有限。”宇文真兒停止了手上的動作,重覆道:“哥哥聽明白了吧?我可不想將來再說第二遍。”她輕輕一笑,問道:“不知道哥哥回來以後,這段時間感覺如何?”

----自然是很不好。

宇文極陰沈著臉,話沒有說出口但也意思明了了。

“看來哥哥的心情也不太好。”宇文真兒看著他笑了笑,甜甜的,帶著說不盡的嬌憨可愛,脆聲道:“哥哥如何不想一想,當初你走了,母後死了,那一年……,真兒才只有五歲呢。”

☆、70暗湧(二)

“對不起,真兒。”宇文極愧疚道。

“我不是來聽你道歉的。”宇文真兒搖頭,聲音尖銳,“道歉有什麽用呀?”她輕聲冷笑,“聽說哥哥在燕國過得很好,和沁水公主同吃同住,還說,‘阿沅就如同我的親妹妹一樣’,既然已經掉進了金窩窩裏,為什麽還要回來?”

“真兒!”宇文極眸光覆雜,“誰與你說的?”

“誰說的都不要緊。”宇文真兒將哥哥打斷,繼續道:“哥哥可別說是回東羌是為了照顧我,又或者,是要回來替母親……”底下的話隱了下去,語氣轉為嘲諷,“看起來哥哥還是舍不得嫡出大皇子的位置,所以要回來大展拳腳了。”她呵呵的嬌笑,“要我說呀,咱們這東羌皇宮裏人太多,怕是施展不開,哥哥還不如留在燕國做駙馬呢。”

少女笑聲宛若銀鈴,隨著明媚燦爛的陽光一起灑落開來。

宇文極看著妹妹遠去的背影,耳邊還縈繞著她的譏諷和嘲笑,和那些看待麻煩的不耐之色,心中五味陳雜,更有一抹隱隱刺痛!皇後戲弄自己,奴才不敬自己,甚至父親對自己毫無感情,都還可以忍受,但是萬萬沒有想到就連妹妹也……

但……,不能怪她,要怪就怪自己在燕國滯留多年吧。

當時自己不在東羌,母後走了,年僅五歲的妹妹想必吃了不少苦頭,是自己這個做哥哥的沒有保護好她。而現在……,自己連自己都還護不了,更別提幫上妹妹,所以她說得對,往後還是不要來往的好。

宇文極的心隱隱作痛,不自禁的,往胸口的那塊古玉摸了過去。

回了國,才知道當初在她的保護之下,自己的日子過得有多好,若非她,自己哪來從小到大的皇子教育?哪來養尊處優的日子?若是八歲那年就回國,就算僥幸不死,也肯定被養廢了。

而自己……,還幾次三番的跟她發脾氣、鬧別扭,現在想一想,當初的自己真是驕狂的可笑啊!有什麽資格,有什麽資本,在燕國那樣對人頤指氣使?那一點點可笑的自尊心,若無她的縱容,不過是個笑話,甚至是葬送自己性命的快刀!

若是往後在東羌皇室繼續驕狂自負,吃苦頭的,只會是自己罷了。

----那些輕狂的年少歲月,都過去了。

就像她抱怨的那樣,從今往後……,自己只能把身上的刺兒都拔掉、磨平,手腳收斂起來,才能在這喘不過氣的宮墻裏面生存。

宇文極將心思壓了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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